(一百二十六)日薄西山(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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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了舒龙的话,面面相觑,直直看着李行。
  李行面色沉静,颔首重复一句:“下去吧。”
  等着他点了头,一伙人才退至门口处。
  那位警察笑了声,竟开口夸了句:“不错不错,后生仔御人有方,实在可畏啊!”
  舒龙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和当年的你一样,是一块好料子,简简单单雕琢一下,就大放异彩。”
  警察沉默了半晌,没讲话。
  舒龙不在意,招来李行:“来来来,见过你汕关叔。”
  听见这熟悉的名字,李行不动声色地上前,点点头,始终没开口。
  汕关上下打量着李行:“我早就听说这小子了,确实不错,沉得下气,年轻人就是要踏实点才好。”
  舒龙笑一声:“社团里都讲阿行是我接班人,其实看见阿行第一眼,我就想到头回见你,也是下雨天,在尖沙咀街尾大排档,你一人拿刀斗十人,搏命胜我从前。”
  汕关咳嗽几声。
  “还是没料到啊,人老不中用,处处棋差一招。”舒龙抖下烟灰:“差佬借窈窈之手行动,害你‘死’后,我处置内鬼无数,从没想过最大一位内鬼,是由我亲手提携。”
  李行默不作声听着舒龙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汕关道:“1976年,反黑组被取缔,我从黄竹坑警察训练学院毕业后,那是我接到第一个命令。”
  ——汕关记得他的教员给他看了“六七暴动”和无数黑社会成员伤杀抢掠的图片,教员这样告诉他:“你务必潜入义安会,设法成为黑社会的高层,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尤其要取得高级职员名单,将他们一网打尽。”
  “十一年。”舒龙叹息一口,自1977年于尖沙咀“救下”汕关,纳其入义安会,再到1988年汕关被抓入狱,传出身死之事,已是十一年。
  “你原本不必现身。”吸尽最后一口烟,舒龙踩灭烟嘴:“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在这浸染黑暗的这一行里,无论你是善是恶,无论是差佬还是古惑仔,命运相连,非死不休。而汕关明面已死,恩怨再与他无干,何必再出来淌这一趟浑水。
  “1984年,反黑组重立。”汕关手指拂配枪上的字母,他站起身,眉尖一道痕,似是岁月的刻痕。
  他看向舒龙,沉沉开口:“有些事我必须要做,是我不愧于这把配枪的职责所在,有些事我想做,仅仅是我身为人的自由。”
  舒龙摇头笑了下,话里几分悲凉:“也好,明明白白死在你手下,我没什么可怨的。”
  也许早在叁十多年踏入这一步时,舒龙便已料到而今的结局。一路以来,罪有应得,他无话可说。
  李行见状,举枪横在两人中间,舒龙拦下将要动手的李行。
  他看向李行,却冲汕关摇头道:“死后万事休,此事恩怨了断,再与旁人无关。”
  说罢,一把推开李行,汕关扣动扳机,落一个“好”字。
  舒龙面容坦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一声枪响,子弹穿过胸膛,他应声倒下。
  汕关放下枪,回身对着李行,他动动唇,似乎想告诫些什么,最终只是语重心长讲一句:“好自为之。”便从后门消失不见。
  前门等候多时的马仔们听见枪响,立马举枪往里钻——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舒龙,无一跪地不起,掩面相泣。
  舒龙眼皮颤抖,恍恍惚惚间,脑海里闪过纷纷扰扰的画面,有儿时海上,两个小小的人儿肩并肩坐在渔船上,细碎的月光落在海面,像一片闪闪发光的钻石,那时天真无知的两人,怀抱着憧憬,一起幻想着遥远的未来。
  记忆兜兜转转,无数人的面貌清晰又模糊地闪回,最终停在那一天傍晚,那个太平山顶的黄昏日落,火红的落日映着香江流水潺潺,连绵无际的火烧云红彤彤成片,也抵不过少女低眉浅笑时,那害羞怀春的脸颊,那样好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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