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降维 第91节(2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一个一无所有流亡在外的少年许下了堪称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他话语中的野心足以让胆小的人惊惧晕厥,就算是胆子够大的人,也会因为听见了这样只有恶魔驱使才能现世的言语而胆寒。
  这些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于主的敬畏,他将崇高的教皇三重冕视作了可以量化交易的物品,消解了它传承上千年的古老威严,连带着把人们视作精神主宰的神拉下了神坛。
  ——能够用来作为交换物的存在,无论祂有多么伟大的名字、多么强大的力量,从祂被放上天平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所有的神性。
  这种行为是不可容忍的,足够让爱德华为此经历复数的火刑,并被冠上恶魔附体的罪名钉死在净化邪恶的十字架上。
  偏偏听见这番话的还是一名神父。
  在很多偏僻的城镇里,宗教律令比世俗的法律更具有效力,只要佩特罗沙一声令下,镇民们就会用狂热的姿态将亵渎神明的恶徒送上扎满木刺的行刑场。
  那双蓝灰色眼睛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在光线较暗的地方,他虹膜边缘那一圈幻觉似的蓝色光泽被压到了最低,金属般的冷灰色异常醒目,这种天然与感情绝缘的颜色有着极端冷酷和理智的冰凉,如果那些沉溺在别林斯基神父的温柔眼神中的镇民们看见他此时的表情,就绝对不会再被他的笑容所蒙蔽。
  冷灰色的眼底翻涌着浑浊的波涛,深不可见底的黝黑井水下,有淤泥在静默地流淌。
  “佩佳,你现在还愿意坚守你的信仰吗?”
  “当然,我永远忠诚于我的主。”
  “那么——”金发碧眼的少年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向他伸出了右手。
  身披白袍的神父弯下腰,握着那只手,低头轻吻那枚戒指:“为您效劳,我的陛下。”
  一个极度忠诚于自我的人,以自己为唯一信仰的人,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能看透他本质的灵魂。
  爱德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边上一瞥,那个悬浮的对话框里,示弱任务显示为已完成状态。
  嗯,坦白地展示自我的不足,果然是“示弱”一词的最完美解答。
  第113章 绝境生存游戏(十)
  给人洗脑, 或者说蛊惑人心,可以说是佩特罗沙的天赋技能,而且这个技能还被毫不吝啬地点到了满值。
  那支突然消失的起义军在第三天下午顶着风雪回到了小镇, 同时带回了周边的详尽路线图,以及离这里最近的城市亚历山大市的效忠。
  他们口中的“效忠”显然是经过美化的,看他们七零八落的队伍和衣物上的血迹, 就知道这场贸然的“谈判”一定不怎么轻松。
  雄壮得像头熊的男人们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回到这里,迎接他们的圣人, 佩特罗沙站在教堂前的台阶上, 看着这群挤满狭窄街道的疲惫战士,他们脸上都有风霜打磨的倦怠和经历了战争的茫然兴奋,任何挡住他们前路的人都毫无疑问地会被撕扯成碎片。
  但在看向那个纤瘦的神父时, 这群蛮横凶残的野兽们下意识地收敛了眼神里的侵略性,蜷缩起爪子, 乖巧得像是挤挤挨挨的小绵羊。
  佩特罗沙双手交握, 脸上还是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情,他先是表达了对于没能回来的人们的痛心,而后话锋一转, 开始赞美他们不惜性命为主征战的勇气与虔诚。
  仰着头听他说话的人们都露出了如同沐浴甘霖的狂热迷醉神色, 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里的武器高呼主的圣名, 有人甚至激动到哭出了声, 尽管如此, 也没有人会嘲笑他,他们都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在为至高无上的主奉献自我, 这种奉献是伟大的、高尚的、圣洁的, 足以让他们死后进入天国得享来世的幸福。
  为主建立地上神国, 以及获得死后救赎, 这就是佩特罗沙用以控制他们的谎言的核心。
  坚信自我信仰的人是可怕的,他们不畏惧苦难和死亡,甚至会对死在战争中的同伴表示羡慕,因为那意味着这位同伴将得到死后的报偿,这种想法使得这支军队拥有极为强悍恐怖的战斗力,没有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面对宁死也要拖上一个敌人的战士,他们就像是不知疼痛的野兽,满脑子都是为了主的圣命而奔赴死亡。
  在张起的圣旗帜下,这支军队以可怕的速度扩张,如同海啸的浪潮汹涌袭卷过西伯利亚荒芜的冻土,在春天尚未到来时,叶尼塞河以东到雅库茨克地区都已经被竖立的十字架占据,耸立的圆顶堡垒上飘扬着代表爱德华的玫瑰旗帜。
  ——佩特罗沙很谨慎地选择了低调,尽管他掌握着这支军队的灵魂,但无论是他还是爱德华,都没有大肆宣扬宗教主义的意思。
  事实上宗教立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在漫长的数千年时间里,梵蒂冈不止一次试图将世俗的王冠纳入十字架下,各种宗教典籍也用了不同的说法表达神权统治王权的合法性,可以说中世纪的历史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由神权与王权的斗争构成的,每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国王都会想尽办法摆脱神权对王座的束缚,一旦宗教立国的口号摆出来,佩特罗沙和爱德华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俩都不是目光短浅的蠢货,佩特罗沙小心翼翼地改变着信徒们的思想,成为播撒主的福音的圣人,挽救贫苦的人们于精神的地狱,而爱德华则完美地成为了从肉体上救赎他们的领袖,使人们在生前免于躯体的苦难,得以触碰俗世的幸福。
  这支私下里自称救赎军的队伍南北征战,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确定的据点,经常是占据了一座城市及边缘地区后,就在那里安顿几个月,休养生息半年左右,收纳足够的青壮年补充军队的缺损,然后呼啦一下卷上旗帜往下一个地方走。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