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曲终(4 / 7)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载湉紧紧攥着载潋的手,他极为认真地对载潋说道,“潋儿,若你能够痊愈,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到。”载潋望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希望自己活下去,他是皇帝,送自己去大洋彼岸也实非难事,可她如今只想要安宁。
  英国医生们已经开始向皇帝描绘英国的医疗条件,能够给载潋带来什么样的保障,可载潋却强鼓足了一口气开口说话,“各位大夫,不必了,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只想在这儿。”
  载湉错愕地望着载潋,载潋转头望向孙佑良,轻轻道,“佑良,送各位大夫回吧。”
  载潋静静靠在载湉肩头上,她已很虚弱,载湉攥着她冰凉的手,他问她道,“潋儿,为什么不肯去呢,如果能治好你的病…”
  载潋打断了他,她轻轻笑起来,“我这一生太累了,不想再奔波了。”载潋深深明白,很多人、很多事一旦错过了便再也回不来,哪怕皇上如今明白了她的心,也或许想过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走下去,可她已经不能再等待了。就像她深入的顽疾,不会再治好。
  载潋缓缓合了眼,她希望载湉也能懂得,就算不能懂得,她也不会再像过往这一生一样极尽去周全。
  “如今是六月二十几了?”载潋轻缓缓问他,他用手回拥住载潋,他轻声回答,“六月二十八了,潋儿。”载潋猛然坐直了身来,她取出身上的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画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荷包。
  画上的玉兰和梅花肆意绽放,仿佛无论四季流转还是冬去春来,都无法阻挡他们生在一起。
  载湉早已在载泽府上看到过了这幅画,他知道这才是载潋最真实的心事,自此后他不再过问载泽。载潋望着自己作的画轻轻笑起来,“病后一直在画这一幅画,希望着能画的和皇上一样好,后来发觉…原来这画也有了自己的灵韵。我想着,若今生还有机会,便送亲手给皇上,作生辰的贺礼。”
  载湉的泪从眼角淌下,他从载潋身后拥住她,原来这广阔无尽的天下,还有人记得“载湉”的生辰,而不是“皇帝”的万寿。六月二十八才是他的生辰,是他的母亲诞下他的那一日,而不是因宫中斋戒旧俗而更改的六月二十六。
  载湉望着眼前的画,这幅玉兰梅花图是他在戊戌年时画过的,他是为载潋而画的。可眼前的画虽形似,却也不似,就像载潋所说,她画时这幅画已有了自己的灵韵——她将自己孤注一掷的爱与无怨无悔的勇都倾注在笔端了,才造就这幅画,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载湉在载潋耳边轻轻说道,“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生辰贺礼,谢谢你,潋儿。”生辰意味着父母亲的生养之恩,如今他的父母皆已不在,可这特殊的一天,幸好他仍有她在自己身边,让他不再是独身一个人。
  载潋靠在他怀中,她知足地浅浅笑着,她想让他知道,就算世上只剩下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那一个人也一定会是她。
  载湉去亲自取来笔墨,他提笔在载潋画就的玉兰与梅花枝头画下一只喜鹊,载潋望着他的笔端,钦慕他笔下如有生花。
  “好看吗?”载湉侧着头问载潋,载潋点一点头,载湉放下笔,他抱住虚弱的载潋,以脸颊贴住她的脸颊,“从今后这幅画就再不是你一人孤寂的岁月了,她是我们两人一起画就的。”
  载潋没有力气说话,便唯有点头,载湉看到她荷包里珍藏着的玉佩,忽感觉心疼悲痛,他抱紧载潋,将玉佩从她的荷包里取出来,亲手替她系在衣襟上。
  这枚双生玉佩是婉贞福晋临终前亲手托付给他们的,寓意着同心一体,同心同德。载湉曾在接过这枚玉佩时亲口向亲生母亲承诺,绝不会让载潋受分毫的悲苦孤寂,可他后来食言了。
  载潋在戊戌政变后再不敢将象征与皇上有关的玉佩戴在身上,可她也从未弃绝,便一直珍藏在荷包里。
  “潋儿,以后再也不必悄悄藏了,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可以将这枚玉佩永远光明正大戴在身上,我会心无旁骛待你好。”载潋听到他的声音,心也不禁为之一动,可她却很快平复,她深知的确不必再藏了,她已不贪恋这尘世,她会从容地告别。
  “潋儿,对不起。”载湉忽哽咽起来,他思及自己在戊戌后对待载潋的冷漠绝情,思及载潋在政变后独自一人吞受的痛苦与委屈,都觉心中剧痛——载潋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必强装健康,服用息宁丸,如今病到如此地步。
  她曾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去保护维新党人、保护珍妃、在太后面前斡旋周全,她甚至承受心爱之人的误解与唾弃,去做世人眼中首鼠两端的告密卑鄙之徒。可当她与亲人“决裂”、深陷险境、被革命党人逼至绝境时,他带给她的却是雪上加霜的斥责,削去她的宗籍玉牒,责令她从速完婚,坐实了世人口中她的疯迷不孝。
  “我不该让你承受那些误解,更不该不理解你…潋儿,我…我不该疑心你,对不起。”载湉的声音哽咽,而载潋却笑,她转身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她伸出双手去紧紧拥抱他,她心安地合起双眼,“如今不是都好了吗?”
  载潋松开双手,她望着载湉淡淡而笑,她望了望窗外的碧波荡漾,忽缓缓道,“皇上,我有时甚至觉得,被人误解着也挺好的。”载湉抬头望向她,竟觉得她眼中有光,像是夜里的月亮,载潋继续道,“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实的我们。”载潋话至此处,转头去看了看载湉,她知道他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被掣肘被误解的无奈,载潋笑道,“如果能将我们隐在这些误解之后,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不是很好吗?若被所有人都看透了这一生,该多无趣呢。”
  载湉静静听着,他从未想过载潋会这样想,可她越这样想,他便越心疼载潋曾经的境遇。载潋主动去抱紧了眼前的载湉,她将脸颊抵在他的颈窝,“皇上,我不再怕被误解了,因为我就是我,不为外人的流言蜚语而改变。我希望我们都不要怕,我们还有彼此。”
  入夜后,涵元殿内燃起几盏温黄的烛灯,殿外的小太监们去上了窗户,载湉示意孙佑良与王商都不必进来伺候更衣。
  载湉将载潋抱到床榻上,为她盖好绸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道,“好好休息潋儿,我在外面,不会扰你的。”载潋见他要离开,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她着急道,“睡在外面怎么可以?若皇上不愿意…不如我在外头。”
  载潋怕他在外面会感了风寒,涵元殿几处窗上已有了破洞。载湉却不愿打扰载潋的安眠,他摇头拒绝,“你身子不好,自然是我去外头。”载湉起身要走,载潋却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她心里焦急,嘴上却又无法表达,只能羞红了脸磕磕巴巴道,“皇上难道还要我直说吗,你明知道我不舍得你去睡在外面。”
  载湉听到载潋的话兀自笑了笑,他拍了拍载潋抱紧自己的手以让她安心,“真的不妨碍,潋儿。”载潋却不肯松开他,她不肯让他去睡到外面,虽然她知道周围没有旁人,却还是更压低了声音,她感觉脸颊火热,“留下吧。”
  夜半时刻,载潋忽然醒来,她坐起身来,见窗外月明星稀,床帏外纱帘轻动,有风从窗外涤荡飘进。
  载潋轻轻绕过睡在自己身外的载湉,她穿好了鞋子,一人轻手轻脚走出殿来。她自己紧了紧衣服,见孙佑良靠在柱下值夜,便轻笑了笑,“佑良,你在这里。”孙佑良闻声立时从半睡半醒的瞌睡里醒来,他掸一掸身上的尘土,躬身笑道,“三格格,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冷,快进去吧。”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