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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辈子被病痛折磨,注定是死不得好死了,这回真的是生也不得好生。
  发过的誓都会灵验的。
  第84章 对不起
  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诊疗室,墙面主色调是介于浅灰和浅蓝之间的一种过渡色,落地窗边摆放着一盆绿植,舒缓的轻音乐流水一般潺潺。
  还需要加些热水吗?李姝问。
  宣兆缩在柔软宽大的布艺沙发里,手中捧着一个陶瓷咖啡杯,摇了摇头:谢谢。
  放在十年前、五年前,李姝绝对不会用缩这个字眼形容宣兆。
  她从事心理咨询已经二十几个年头了,见过的案例不计其数,宣兆在她的所有访客中一直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第一次见到宣兆,这孩子才八岁,坐在轮椅上,虚弱的像一颗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小草。龚叔已经和她说过宣兆的情况,他目睹了外公身亡,亲历的母亲精神失常,自己落下了终身残疾,父亲对他不闻不问。按照李姝丰富的经验,这类遭遇巨大创伤的孩子,他的目光应该是呆滞的、茫然的、无措的,亦或是仇恨的、憎恶的。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轮椅上的那个孩子无比平静,他展现出了极其良好的教养,交谈时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面带微笑,腰背挺直,喝完水会用手帕把杯檐的水渍擦干。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李姝询问龚叔,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哭不闹的?
  龚叔回忆道,少爷参加完他外公的葬礼后就大病一场,患上了严重的肺炎和肠胃应激综合症,吃什么吐什么,不得不靠鼻饲进食,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等他能自己吃饭了,就开始变得极度平静。
  之后十年,李姝一直是宣兆的心理医师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她其实没能为宣兆提供什么治疗。
  传统的分析疗法或是暗示疗法重在挖掘病人内心深处的痛苦,这对宣兆而言完全不起作用。宣兆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挖掘,他把痛苦当成了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情,他也不需要苦痛愈合,他要这些伤疤日复一日地保持着鲜血淋漓的状态,他像是一株从泥泞中生长起来的食人花,痛苦就是他最好的养料;行为矫正的干预疗法对宣兆来说更加用不上,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他在学校里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他儒雅斯文,虽然性格冷淡了些,没有什么同龄朋友,但也不至于招人讨厌。
  更多时候,宣兆来拜访她只是为了让龚叔安心,他们很平常地聊聊天,偶尔会分享最近阅读的书籍和观看的电影。
  直到宣兆十八岁,他最后一次走进李姝的诊疗室,他已经成年了,是一个完全行为能力人,他要开始部署一些事情,未免给李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以后就不过来了。
  李姝当时还有些担忧,宣兆笑着让她放心,他不会做任何法律不准允的事情。
  再两年,李姝和丈夫来到美国定居,她和宣兆偶尔通过邮件联系,逢年过节的,宣兆也总会给她寄来一份厚礼。
  而后就是此刻,宣兆造访了她的这间诊疗室,给她讲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我好像又做错事了。宣兆说。
  他七八岁的时候镇定平和的像个处变不惊的成年人,二十四岁了反倒更像个孩子。
  宣兆垂着头,五指按着杯壁,指尖被压出青白色,发梢搭着眼睫,遮住眼里的沮丧和懊恼。
  李姝泡了一壶茶,在宣兆对面坐下:尝尝这个,国内带来的白茶,老外都很喜欢。
  宣兆方才动了动,李姝倾身,很自然地从他手中取过咖啡杯,解放了他紧扣杯壁的手指。
  如果我是那个男生,我应该也会觉得很糟糕吧。李姝说。
  宣兆呼吸一滞,偏头抿了抿嘴唇。
  这是宣兆第一次在她这个心理咨询师面前流露出下意识的小动作,李姝一边煮茶,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且不说你们此前是什么关系,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抱着个手作蛋糕硬要塞给我,我会认为我是遇上变|态了,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宣兆怔了怔,少顷,他呼出一口气,旋即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苦笑道:你说得没错。
  更何况你们曾经还是一对恋人,而你又深深伤害了他,李姝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轻松一些,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社会新闻里常有这样的事情,分手后渣男锲而不舍求复合,行为甚至有些偏激,最后往往伤人伤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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