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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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路北上,为了掩人耳目,身份相应地也作了改动。
  梁鸢自然还是那个从浩劫中侥幸逃脱,承父母亲意志,带着信物,不辞艰险也要千山万水面圣的亡国王姬。至于亲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霍星流,则化名为‘岚’,成了自幼守护王姬长大的影卫,那日城破宫毁,亦是他拼死救出了王姬。
  “霍……唔,岚。”梁鸢紧紧牵住男子的手,兴奋地在甲板上蹦蹦跳跳,“渡河之后,便是燕地了!”
  山高水阔,风平浪静。天空一碧如洗,连一片云也没有。仿佛只要用心去看,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
  这些天他们不日不夜地赶路,半个多月就来了边城。原是想休整两日,却正好赶上开船。入冬后天气变幻莫测,航期不定,为了不耽误时间,便决定登船。虽只是普通的民间沙船,但这并不妨碍未见过江河湖海,也从未上过船的梁鸢心情大好,来了之后就东张西望,东摸摸、西看看,闹腾不休。
  直到船只渐渐驶离码头,岸上的人和屋舍都逐渐变小,她就像被抽了骨头,两腿发软,全完没了将将登船时的那股子兴奋劲。
  沙船在宽广壮阔的河流中飘荡,山河绵延,天旋地转,眼中的景色也开始恍惚,天不再蓝,水不再清,四面八方都开始闪金光,两舷上绘着的五彩鸟仿佛扇动着翅膀向她飞来。
  脑子“嗡——”的炸了开来。
  梁鸢抵着太阳穴,努力地调整呼吸来控制砰砰狂跳的心,在阵阵耳鸣中,隐约有个清爽的声音从身边:“你怎么了?”是熟悉的麝兰香。让她从咸湿的水浪和满是死鱼腥臭的空气中得以喘息。她扑进他怀里,大口大口喘息,一个字儿也说不上来。
  霍星流扶着她,安抚的揉她的脑袋,“是觉得晕么?我带你去里面休息吧。”
  只走了半步,梁鸢就晃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胡乱中把愈发把他当做浮木,紧紧揪住了。只身体还在翻江倒海,抑制不住地开始干呕。万幸他们登船匆忙,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干呕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东西。
  但还是吐得脱了力,一张小脸儿惨白惨白,冷汗涔涔:“我……我要死了。”
  楚地地势低洼,楚人多善水性,闽船更是闻名天下,只是这样的天性似乎没有遗传给梁鸢。
  梁鸢病恹恹地躺在逼仄狭窄的船舱里,霍星流从别的船客身上花高价收了万金油和药膏,拿回来替她一一抹上,柔声宽慰道:“缓一缓,再有个叁五日,便熬过去了。”
  浓烈刺鼻的清凉感顺着鼻腔直冲脑门,生生把梁鸢呛得回光返照,终于有了活动的力气。
  她怏怏地抠着墙,哭过吐过的脸色尤其难看,艰难地张口,声音气若游丝:“来…来都来了。”
  霍星流没听清,凑近了一些,“什么?”
  “……即、即便……我有什么不测,你也一定要去燕国!……不管是找个人冒充我也好,自己去也好,绝不能半途而废。就当做…是替我还愿了……霍星流,你记一下,我是十二月廿一生人,生母是……”
  “好了好了!”霍星流打断了她的遗言,用姜片夹着药膏,贴在了她的脐上,“只是晕船,少说浑话。闭上眼睛,躺着休息便是。”
  梁鸢面色灰白,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说自己刚刚又吐了一回,不光有胆汁,还有血丝,呜咽着说:“可……可是我真觉得……自己就是活不长了。”
  霍星流揉揉她的头发,轻轻拍她的肩膀,说没事,“这是吐得太多,伤到喉咙了。那你在这儿呆着,我去要杯温水,你慢慢喝一些,喝完了睡一觉,会舒服很多。”
  也不知是哪一处的药起了作用,梁鸢此时清明不少,可吐了太多回,胃还在抽抽。她听话地试图躺下,身体却做不到。于是不肯要他走,“你不在,我睡不着……”
  船舱很小,只勉强放得下一张床,霍星流身高腿长,为了让她能躺下睡好,只可怜兮兮地放了半个身位在床边。舱门破旧且漏风,外面嘈杂的声音纷至沓来,回荡在狭隘逼仄的空间里。他们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依偎,梁鸢哭唧唧了好一会儿,最后哭累了,终于在淡淡的麝兰香中睡了过去。
  就这样醒了吐,吐累了睡,全凭一口气吊在心口,才熬过了这生不如死的四天。
  梁鸢都忘了下船时短短十几个阶梯花了多久,总之不是霍星流扶着,她应该会直直栽下去。之后休息了好一会,感觉到脚踩着大地的踏实感令她找回了心安,精神也好了些。当她满怀期待地张望四处,声线还很虚弱,却充满期待:“到了么?这便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百姓,一样的渔船,一样的屋舍,倘若非要说,只就是这里的码头要比对岸的宽敞阔气不少,没有战乱的忧扰,过往人群也更热闹。
  “有。你仔细看。”霍星流扶着她慢慢走,有意让她往角落里躲,“燕是天子国,最尊贵,也最迂腐,讲究男女大防,最看重女子礼数。这里还好些,等入了城你再看,断没有像你这般未出阁的妙龄女子在街上抛头露面。若不想突生波折,切记要入乡随俗,我再周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知道么?”
  被这样一提,梁鸢才发觉码头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不少人都朝自己望过来。不为的旁的,只因自己这黄花姑娘正紧紧握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挑剔的、鄙薄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叫她浑身不舒服。
  “岚。”她冲霍星流勾勾手指头,要他俯身听,“阿岚。”
  霍星流一低头,就被猛地勾住了颈子,唇上一重,竟是梁鸢吻了过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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