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 第5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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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总长全局观显然比身为一州之主的张司令要强得多。虽不敢做主答应匪首条件,却清楚洋人在大统帅心中的分量。若洋人质有个好歹,直接影响到列强与大统帅之间的关系。急得头顶冒烟,生怕张司令紧逼之下,匪徒狗急跳墙,拿人质出气。
  与二位总长立场一致的,还有紧急赶到奚邑协助营救的南方临时执政府代表团。自从被释放的人质中传出革命党人受到绑匪优待的消息,南方执政府便被舆论默认做了幕后黑手。要洗清嫌疑,便只有努力救出人质。此外,因铁路公司总部设在申城之便,执政府代表团对洋人质的身份信息知道得最早也最全,其中包括米旗国派往海津租界的一位军官,一位领事馆的新任外交官,以及米旗国驻远东军一位高级军官的未婚妻。若这些人真出了事,恐怕就不是南方北方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华夏很可能要面临列强的新一轮军事打击。被掳人质中的夏人,虽不乏身份贵重者,相比之下反而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不止华夏当权者内部声音不统一,便是列强各领事馆的意见也不一致。有的急于救人,愿意暂且妥协;有的却相当强硬,生怕当年仇洋灭洋的白莲红灯余孽死灰复燃,非得早早剿灭了才能放心。
  如此这般,导致各方迟迟难以协调一致,反倒将云台山上的绑匪们给晾着了。
  第7章 毫端尺素遥
  六月初六,晚餐时安裕容在匪兵中瞥见了匪首傅中宵和师爷的身影。因之前偷看女人洗澡的曹队长曾宣称师爷是自己堂叔,安裕容猜测师爷也许姓曹。抬目四望,恰好阿克曼、约翰逊与尚先生几人也正以目光互相示意,显是均有所猜测。不等他们找机会暗中沟通,安裕容便被四当家叫了出去。
  “当家的找我什么事?”许多天连载故事读下来,虽然安裕容暗暗恼恨对方心如磐石,冷酷无情,不肯因关系拉近透露消息,但打起交道来,终归熟稔自在许多。
  四当家对待他确实也不再似最初凶狠冷漠,只淡淡道:“司令找你说话。”
  来到偏殿一间空房,里头坐着的,正是匪首傅中宵,身后立着两个护卫,师爷却不知在何处。见到安裕容,傅中宵不等他招呼,先哈哈一笑,一派爽朗道:“许多日子不见了,安先生在敝处做客,多有怠慢,还请多多包涵。”
  作为晚饭的杂粮野菜糊稀得可怜,喝下去差不多直接进了膀胱。安裕容觉着肚子里简直晃得咣当作响,弯腰拱手:“司令客气,给司令问安。不知司令召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安兄弟精通西语,人才难得,我这里想请安兄弟帮个小忙。”
  这般说来,无非是要自己替他给洋人传话。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动静了。安裕容定定神,不让自己露出急切表情:“但凭司令吩咐。能为司令效劳,是安某人的荣幸。”
  那傅中宵又笑了:“就知道找安兄弟准没错。劳烦安兄弟给你那洋老板说说,叫他替所有洋人写封信,告诉外头那些关心他们的人,人质在仙台山上住得十分安稳,我傅某人可丝毫没有亏待他们。只不过么,这么多张嘴白吃白住,再厚的家底也扛不住。日子拖久了,难免供给不上,再有个水土不服、思乡成疾之类,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活蹦乱跳,可就保不准了。写好了,叫洋人们挨个都签上名,再劳烦安兄弟给译成夏语。”
  安裕容点头称是。
  傅中宵又道:“安兄弟是明白人,又讲义气,傅某人佩服得紧。你也瞧见了,来我玉壶顶上做客,傅某人可没有一丁点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前边这番话,半个字也不假。有劳安兄弟给洋人们仔细讲讲这个道理,叫他们写透彻了,也好叫外边等着的人都瞧得明白。”
  安裕容道:“司令放心。便是洋人,也大都知好歹,明事理的。若非司令慷慨仁慈,我们这些人,哪里还能在贵处安然度日。本是份内之事,在下一定尽力。”
  傅中宵露出满意神色,冲门外吆喝一声:“老四!”
  很快,四当家押着约翰逊进来了。安裕容把匪首的要求复述一遍,约翰逊提出自己无法单独决定,要跟人质们一起商量商量。傅中宵没二话,同意了。约翰逊这些天胆子练大许多,居然不忙走,又提出能否归还相机。这得寸进尺之举果然把傅中宵惹怒了,翻脸一通大骂,还拔出腰间手枪比划好几下,将约翰逊吓得面如土色。
  安裕容知道那相机是他心头宝,如今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每天没事还要暗中念叨念叨。赶忙替他道歉,又好言好语解释一通。傅中宵听他说得夸张,不由好奇道:“那玩意儿当真这般稀奇?怪不得这洋人如此宝贝。”
  安裕容道:“此相机价格昂贵倒在其次,主要是使用了西洋大陆的最新技术,产量十分有限,堪称有价无市。我这位洋雇主费了许多钱财心力,方得了这么一架,我看他一路爱惜的,简直比疼婆娘还厉害。”
  傅中宵被逗乐了:“早说要拿这新鲜洋玩意儿出来玩玩,这么些天也没顾上。”
  安裕容心头一动,试探道:“在下虽不懂行,在西洋大陆游荡时,倒也见人使过几次。”
  傅中宵便回头吩咐卫兵:“明儿替我把那西洋相机拿上来玩玩。”
  安裕容心说,阁下还有这闲情逸致,莫非贵军粮库里的存粮尚足以支撑,故意拿稀汤灌个水饱吓唬人?又一想这匪首性子张狂任性得很,没准就是这么个不管天不管地的光棍脾气。暗自思量间,偏头却对上那四当家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瞅向自己。心底一惊,自己那点儿小算盘,难不成被对方察觉了?
  这么一留神,又发现四当家腰间别着的手枪与匪首傅中宵一般无二,想来正是当日从阿克曼两人身上搜出来的高级西洋货。如此看来,这少年四当家倒是颇得匪首信重。与之有矛盾嫌隙的,多半只是那位曹队长,抑或是没露面的曹师爷。
  他这里提心吊胆猜疑不定,到底只能听天由命,盼着四当家秉承他一贯惜字如金的好习惯,不要多口。仿佛听到他心底企盼似的,那四当家瞧了他一眼,果然没说话。
  约翰逊被押送回去,安裕容却给留下了。傅中宵对西洋大陆十分有兴趣,叫他讲些趣闻解闷,直到手下来报,呈上约翰逊写好的洋文信笺,才意犹未尽地挥挥手,命安裕容当场翻译。
  安裕容接过信笺看时,才发现是厚厚一沓竹纸,上边用毛笔写的西文字母扭曲虬结,惨不忍睹,好在尚可辨认。心知约翰逊怕是从来没用毛笔写过西文,写成这样情有可原,皱着眉头开始书写译文。
  傅中宵看了一阵,不由得夸了夸安裕容的字,又套问了几句身世。安裕容答道:“先父是前朝援例捐纳的贡士,补授过知县。逼着我从小练习馆阁体,就为了好中状元,给天子写奏折。”他这几句又惹来一阵大笑,傅中宵笑完,带着卫兵往外头去了,“老四,你在这看着,安兄弟写完了,便给我送过来。”
  四当家点头应是,站在安裕容身边,兢兢业业监督他翻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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