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有家可回的十三郎3(3 / 3)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二十出头的“十叁郎”一出场,便是身着长袍马甲的余有年。他摇着折扇穿梭于满眼尽是西装洋裙的大学舞会场景中,一双眼透着不屑却又难掩内心真切的好奇,除此之外还带点玩世不恭的痞气,这在过往的十叁郎身上没见过。
  全炁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余有年的本质。这位观众嘴角微翘,然而眼神锐利不带私情。
  十叁郎一脸清高地批评同学俗气:“你睇(看),衣香鬓影,歌舞升平,试问身处咁嘅场合我哋点睇到中国人面对嘅内忧外患(试问身处这样的场合我们怎能看到中国人面对的内忧外患),中华民族面对嘅(的)隐忧?”
  然而当十叁郎看见从人群中走来的Lily,那一刻他连魂都丢了。他现场学了那么两下舞步,便邀女生共舞。他沉醉不已地转啊转,可在观众眼里他跟一只跳蚤没什么两样,弹弹蹦蹦的,美感甚缺。那滑稽的模样逗笑了全场观众。
  小乔笑着问全炁:“余哥演过给你看吗?”
  这一段没有,全炁含笑摇了摇头。
  当台上进行到唐涤生拜师那一幕,全炁和那些看过前面场次的观众一样屏息。演唐涤生的演员比余有年年轻两、叁岁,但资历深太多太多。这样的角色分配有趣至极。
  十叁郎和唐涤生一唱一和,几段戏曲过后,前者坐到沙发上,接过后者跪着递来的茶。十叁郎笑得狂傲而不怀好意,想也不多想便哇一声往杯子里吐口水,然后从似睁似闭的眼缝中看着唐涤生举杯准备喝下他的“佳酿”。
  谁也没想起在此之前,这个“十叁郎”也曾是“唐涤生”。师出十叁郎,终成“十叁郎”。
  舞台灯光一明一暗,一年就过去了。在火车站忍痛与唐涤生割席,十叁郎没有目送徒弟的背影,而是高高举起折扇往头顶搧,江翁之意不在风。这样就算他忍不住去看徒弟落寞的背影,也会被折扇挡住,颇有先见之明。
  同在火车站准备离开的红伶问:“十叁,做乜你咁不近人情啊??(十叁,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十叁郎打断道:“阿唐佢唔会系池中物。(阿唐他非池中物。)”
  他能预知唐涤生日后的成就,却没料到自己日后的潦倒。
  十叁郎之后疯掉的戏全炁在家体验过一回,那时的余有年有种装疯卖傻与角色不服贴的感觉,如今还真难辨别在舞台上,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十叁郎是真疯还是假傻。
  年迈的父母抓十叁郎洗澡得用下棋作赌来哄骗;带他入行的红伶要收留他,给他修理缺了镜片的眼镜,他边嘻笑边摆弄眼镜说:“你想睇清楚啲啰你咪用有玻璃呢边啰,你冇眼睇啰咪用呢边啰。(你想看清楚一点就用有玻璃的这边,眼不见为净就用这边。)”一根手指戳进没有镜片的镜框里转。
  在诙谐的衬托下,他失了智,反倒自由了。
  最终十叁郎以地为席坐在街头,取下那戴了一辈的眼镜。全身无一净处,他唯独把那蒙了灰的镜片擦干净,再把眼镜藏在左胸的衣襟下,紧贴着温热的血肉。他没看向观众,而是仰望场馆的天花,在那里没有了水泥灌溉的圆顶,他看见了星辰,宇宙,或是万物的起源,因果的纠缠。满足过后十叁郎躺到地上闭上眼睛,不再起来。
  小乔第一次看,难受得要死可又哭不出来。“他到底疯没疯啊?”没等全炁回答,她已经把自己代进去:“是我我肯定疯了。”
  全炁一言不发,紧盯着台上。
  谢幕的时候,每一位这一场的演员都经由前四场的前辈带着返场,十叁郎更是紧紧搂着乞丐模样的余有年出现在舞台中心。余有年摘下乱七八糟的假发,对着满座的观众深深一鞠躬,久久不起。此时赐予他的掌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要与他的鞠躬较劲,他不起身,掌声便不断。
  看半天戏小乔没哭,听见这如雷贯耳的掌声却偷偷抹眼睛。
  十叁郎谢过台前幕后,转过头问余有年:“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有年看了看全场起立的观众,又看了看自己一身“不得了”的打扮,难得憨态可掬:“回家洗澡睡觉吧。”说得他好像真有多脏似的。
  尾场献花的观众不少,全炁趁人多也挤到台前,不用扬手也不用喊,台上被光笼罩着的人目光一下子锁在他身上。台下的花束簇拥在一起像一片涌动的海浪,余有年精准地从中抱起一束最素最大最熟悉的白色马蹄蓬。
  十叁郎看在眼里,凑到余有年耳边惊叹道:“原来是‘他’啊!”
  余有年以为自己听明白了,实则没有,但任一情况都足以令他抹成土色的脸透出嫣红。他反过来和十叁郎低语道:“老师,帮我个忙。”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